月牙蒸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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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慕慕》(白起×你)

伪骨科兄妹

全文1.1W+ 一发完


 

包厢里光影错落,席间饮下的酒在这时候延迟起效,微醺的醉意如海滩潮水漫上脸颊。耳边是被话筒与音响放大后略显刺耳的歌声,混杂其中的电流好像是戳破纸张的针尖,隐隐让人不适。

 

有人坐在你旁边,斟满你的酒杯,说了什么,你倒也没听清,糊弄一样地笑笑,把酒都咽下喉咙。久违的同学们都十分尽兴,在包厢中说个没完,那边唱台上也一首接一首,俨然是不停歇的架势。

 

身边的人还在说,吐字黏腻粘连,实在叫人提不起兴趣。你伸手去拉一旁的朋友,却抓了个空,她正拿着话筒与人对唱高中时期的网络情歌。

 

一阵凉气随推开的门钻进屋,你没有在意,当来人在面前站定,拉住你的手腕时,你才抬起眼皮,望见他拧成一团的眉。身旁的人有些迟疑地问:“您是?”

 

白起握着你的手紧了紧:“我是她哥哥。”

 

你大笑两声,指了指他的脸,转头对同学说:“听到没有,他是我哥哥。”

 

周围的目光骤然收拢在你们两个人身上,你借着他的力气,跌撞着站起来,又半倒回他怀中,靠着他肩膀笑嘻嘻地挥了挥手臂:“这是白起,我哥哥,我哥哥!”

 

“你醉了。和我回家。”

 

既然是哥哥来接,大家也没有挽留的道理,眼睁睁看着白起将你连抗带抱地带出包间,没过两秒,屋里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。

 

你被他抗在肩上,刚才喝的酒也哗啦啦地吐了出来,弄脏了他的衣服。见他没说话,你笑着搭腔,颇有点太岁头上动土的意思:“哥哥,有瀑布哎。”

 

白起把你放在车上,跑去便利店买了瓶果汁,你一边喝一边吐,手里还扯着他的衣角:“哥哥,你不是不管我吗?”

 

他眉头紧蹙,一双琥珀澄澈的眼中正映着你狼狈的模样,青年附身擦去你唇角的液体:“我没说过这种话。”

 

“你不喜欢我!”你推开他的手,对着空气一顿拳打,声音也带上了哭腔,“你只喜欢我当你妹妹!”

 

“回家再说。”白起想关上车门,却被你用力抵住,你趁他不备跳下车,胡闹地坐在地上大哭,引得行人驻足停看。他只好半跪着小声说:“我没说过不喜欢。”

 

你睫毛上还沾了两滴泪水,扑闪着翕动时便坠在脸上。白起叹了口气,胳膊穿过你膝下弯曲,揽着你软绵绵的腰,把你放回副驾驶上。他替你拉好安全带,才转身从另一侧上了车。

 

车一开动,眼前的景象都随意识逐渐模糊,你也慢慢地睡了过去。白起叹了口气,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。红灯的时候,有一缕头发滑落在脸侧,羽毛一样扫得人发痒。你抓了两把,仍不得解,白起便伸手替你扶到耳后。

 

握住方向盘的指节微不可察地收紧,他的眼神也随窗外霓虹明明灭灭。

 

父母都不在家,房间里安静极了,白起抱你回了房间,犹豫了几秒还是解开了你的扣子,替你脱下吐脏的衣服。你翻了个身,眉头紧皱着抱住了被子,白起便关灯,小心地回到客厅里。

 

他刚回恋语市,就接到妈妈的电话,妈妈提起你今日要去参加聚会,叫他接你回家。他按照饭店地址找到了门,等到深夜却不见你出来。一问服务生,原来你们那桌直接去了楼上唱歌。

 

白起原无意打搅你的生活,但看着一波一波送进去的酒水,他的神情也愈来愈严肃。果然,他刚推开门,就见你神色迷蒙地饮下,唇角沾着一滴未吞的酒渍。身边的男同学凑在你耳边,你也没有推开,反而笑嘻嘻地听着。

 

他认为,作为哥哥,这种情况下,他拥有带走你的权利。所幸你也配合,不过是发了几句疯,倒也没不肯跟他走。

 

白起先把衣服放在水池里揉了,洗净了那几块残留的痕迹,才丢到洗衣机里去。夜深人静,你也安睡,他便打开行李箱收拾起自己的东西。

 

他东西很少,不过几件换洗的衣服。只在箱子最底下藏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盒子。他怔了怔,望一眼墙上的全家福,将盒子放进了房间的抽屉深处。


 

 

高三毕业时,白起考取了N市的警校,又在暑假申请了入伍。妈妈原本很不赞同,但他心意已决,且学校也愿意保留学籍,便也没有其他办法。他走之前,妈妈还提议:拍张全家福吧,让小起也带上,听说部队里都收手机,打电话也是不方便的。

 

白起刚剃了寸头,露出青亮的头皮,显得更加生人勿近。他穿了白衬衫,你穿着妈妈特意买的碎花棉布连衣裙,你们并排站在爸爸妈妈身后。那年他刚高中毕业,你也准备文理分班,两张脸上都是未被磋磨过的懵懂。

 

他走那天,全家人都去了火车站。你梳着马尾辫,垂下的刘海遮着半圈红红的眼眶,白起不敢多看,只闷着头往前走。等到检票进站的时候,鼓起勇气回头,却望见你满眼的泪光,少年鼻子发酸,忍不住又朝你招了招手。

 

“哥哥!”你把手圈在嘴边,大声喊道,“你要记得打电话,给我寄信!”

 

等到再次相见,已经是两年之后。你高考结束,有的是时间,爸妈便把去接哥哥的任务交给了你。他俩一个杀鸡一个烹鱼,非常忙碌,几乎要把厨房翻了个顶朝天。

 

远远看见车站的大门,你陡然生出近乡情怯的不安。尽管白起已经尽可能地与你联系,但你仍然觉得他很遥远。你从六岁到十六岁,整整十年间,他一直在你的生活中,潜移默化地留下他的位置,成为你的一种习惯。

 

他的身影准时出现,还没准备好说什么,身体已经迎了上去。他比记忆里中黑了很多,个子也长高,一双眼沉静如久远琥珀,泛着细细的碎光。

 

“哥哥。”你想去接他的箱子,他却摇头:“重。我来吧。”

 

伸出的手在空气中无措了两秒,你鼓起勇气,重新挽住了他的胳膊。白起愣了愣,没有拒绝,你心里隐约雀跃起来,嘴角爬上几分无法掩盖的笑意。

 

“想去哪里上大学?”白起问。

 

“我想去N市,那里有大学城,选择也多。”你看了他一眼,隐去了后面的话。白起挑眉,笑着摸了摸你的头:“正好,我也在那里。”

 

你转过脸去,心道哪有那么多的正好,笨哥哥。

 

白起让你坐在他的行李箱上,慢慢地推着你回家,路过街边小店时,还像以前一样买了雪糕来。你小时候吃得慢,总是化一手,为了给你盒装的高级货,白起只买一袋五毛的冰块嚼嚼。

 

朋友家的兄弟姐妹总是免不了吵闹,但你和白起不一样。因为父母的关系,你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血脉的距离。你们并不是亲兄妹,所以无法做到那些理所应当的情绪和应对。可谁又能说你们不够亲密呢,就连爸爸妈妈也不能下此定论,一起上下学,一起做作业,连你假期预习的课本上都写着白起的名字。你们住着同一架屋檐,共用着一张沙发和一橱碗筷。

 

白起的自行车上,也贴着你最喜欢的兔子贴纸。

 

白起长得好看,就连最潦草的青春期都与众不同。你刚上初中的时候,还因此收到姐姐们的零食,美美享用了一阵。每天放学,坐在他的车后座,两个人一起吹过梧桐大道下的晚风,你讲着今天的细碎小事,从差点挂掉的英语听写,说到突然袭击的数学测验,白起都认真听着。

 

“哥哥!”你笼住他被风吹起的衣摆,手臂环过腰扣住扣子,“你怎么又这样,会着凉的。”

 

白起低头看了看你的手,轻声道:“我忘了。”

 

念初三的时候,有次早读,你正在打瞌睡,听班里念单词的声音忽然嘈杂起来,一抬头便见到白起正站在走廊上。你起身跑出去,他便把你遗忘的课本递过来,顺便还有一袋热牛奶。

 

再回到座位上,就引来了周围的议论。上初三前,学校分了一次班,很多同学还不认得他,这会儿都凑着问他的来历。你只是笑笑不说话,听他们天南海北地猜,最后不知是谁说了句,不会是你喜欢的人吧。

 

心脏忽然停了一瞬似的,校服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,你故作无意地回答:他是我哥哥。

 

“长得不像啊,真是你亲哥哥吗?”

 

你还没从刚才的失神中缓过来,这会儿不由得烦躁:“要你管,就是我家哥哥。”

 

这件事并没有给生活带来任何变化,却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终会发芽的种子。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夜晚,你忽然惊醒,不可置信地回想着方才那场虚幻的梦境——少年俯身,亲吻你的嘴唇,滚烫的手掌隔着柔软单薄的校服布料依然触觉分明,你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肥皂香味,低声说:哥哥,我就知道你喜欢我。

 

不能让他知道。你下意识觉得如果白起知道你这样想他,一定会觉得你可怕。爸爸妈妈又要怎么办?

 

所以当白起提出要入伍的时候,你在不舍之余,又不由得感到放松。无论如何,逃避是人的本能抉择,正因如此才显得勇气可贵。白起虽然长得惹眼,却从没有过心仪的对象,甚至上高中之后还变成了校霸一样的人物。他这样的人去了部队,也接触不到什么女孩子,在这点上,你非常放心。

 

先拖着吧。你这么想着,夏天就缓缓结束了。


 

 

白起学校特殊,报到得也早,你们便没有一起过去。他在家这段时日,爸妈也乐得清闲,索性甩手不管,叫你们随意。天气炎热,从早上起来,电风扇便没个尽头地摆动,呼呼啦啦地吹着梅雨季的风。

 

白起起身时套了一件背心,觉得不妥,又换上了短袖衫。眼看日上三竿,他只好敲敲你的房门,屋子里传来一阵响动,随即,你打开了门。少女头发凌乱,有些水肿的眼睛还睁不开,垂下的发丝有几缕顺着脖颈和肩膀滑进睡裙的领子里。

 

他的喉咙骤然发紧,只能别开眼去,强迫自己忘记刚才看见的情景。但你却没有发现他的异常,理所应当地靠过去,柔软的胸前便被一片坚实挤压,惹得他猛地抓紧了门框。

 

“哥哥,你不是在部队里训练很厉害吗?怎么连我都撑不住啊。”

 

怀中的人瘪嘴抱怨着,白起便扶住你的胳膊,心不在焉地说:“……该吃早饭了。”

 

他其实也不太会做饭,有时候是下去买,有时候只是把妈妈准备好的热一下。今天你起得太晚,他只能煮了泡面,加了番茄与青菜,又多打了一个荷包蛋。

 

你盘腿坐在椅子上,懒洋洋地用夹子盘住了头发,露出一片洁白的后颈。

 

潮湿闷热的梅雨季,人的定力也被像被雨水反复浸润,日复一日地软化。白起故作无意地坐回沙发上,眼神却无法如他所愿地飘向你。

 

从前部队分发手机的时候,他总是第一个打给你,惹得大家都很好奇。

 

有一次洗衣服,你的照片从口袋里掉出来,被抢先捡走,大家起哄着问他这是谁,他一把抢过来,说这是我妹妹。

 

“妹妹?你还随身带着她照片?感情这么好,不像我和我姐,见面就吵架。”

 

“你妹妹这么漂亮,介绍给我呗,我以后管你叫哥。”

 

白起便动了怒,脸色霎时黑了下去,虽没有出声,也算是强硬的回答。晚上,他怎么都睡不着,一闭上眼,尽是你的模样。他烦躁地翻身,想甩开脑子里的混乱,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,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你。

 

本以为两年的分开至少可以换取一点冷静,但事与愿违,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越来越深,甚至接近了无法自拔的地步。

 

长久的分离让本就发酵于时间的情感变得更醇浓,自控力强如白起,也不可避免地沉醉。

 
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草蛇灰线,总该有一些可循的痕迹,白起一一地回忆,只觉得那些时刻中,自己已无法自拔,所有的迹象都是他越线贪求的证明。

 

就像现在,他看着你裸露的小臂、脖颈,甚至还有大腿隐在睡裙下的阴影,你却毫无防备,任凭一切收入他眼底,好像无知的小虫,被黏腻的松脂围绕还无所察觉。

 

“哥哥,你不吃吗?”

 

白起眼神一暗,沙哑着嗓子回答:“我吃过了。”

 

你赤脚跑过去,撑着上半身去摸他的额头:“哥哥,你嗓子哑了。是吹空调着凉了吗?”

 

或许回来休假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,白起在心里再次叹了口气,拉着你的胳膊要你乖乖穿鞋。暑假很快就过去,走的那天,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落荒而逃。

 


 

大学之后,你和白起也并不能时常见面,他们出校手续很多,为了半天假跑个手续很不值得。你便时常去探望他,拎着大袋小袋的零食,混成了他们年级的熟脸。

 

大家都很欢迎你,你又带吃的,又长得漂亮,最重要的是,你不是白起的女朋友,而是他的妹妹。有几个同学跃跃欲试,带着不纯的动机去接近白起,不出意外地吃了闭门羹。

 

“我看他那么护着他妹妹,以后可怎么办。”

 

“就是,大学里那么多小伙子,他防得过来吗?”

 

两个人说完便提着垃圾往外走,没有看见转角处的白起。那一周,白起破天荒的请了一整天假,跑去了你的学校。他起了个大早,到学校时你刚下楼,准备去社团参加活动。社团今天招新,你作为为数不多的女成员自然要去镇一镇场子,师兄便拿着东西在楼下等你。

 

白起刚来,就见到你穿着白色连衣裙,跑向了一个高个子男生。他停在一片树荫里,悄悄地看着你们并肩往北边的广场走去。

 

社团招新是每年数一数二的庆典,广场上热闹非凡。你的身影很快融进喧嚷的人海,白起搜索了很久才重新找到你。

 

你和身边的师兄师姐相谈甚欢,他当然听不清你在说什么,只看得出你很开心。白起远远地看着,也不走近,觉得你忽然在他够不到的地方,而这是命运正确的轨迹。

 

他已经得到了哥哥这样独一无二的位置,确实不该再贪妄其他。

 

想到这里,白起转身准备离开,却被不认识的人拉住了胳膊。一个拿着拳击手套的男学生非要邀请他来体验,他拒绝多次,那人仍不放弃,白起只好说明自己并不是本校学生。

 

拳击社社长很遗憾,不情不愿地放走了他。就在这时,人群中穿来一个清脆而坚定的声音。

 

“哥哥!你怎么在这?”

 

白起再也迈不出脚步,任凭你跑到身边,拉住了他的衣角。你惊喜地看着他,还没等他说话,便转头对同学们喊:“我哥哥来了!我先走啦!”

 

师兄不肯放,还想游说白起与你一起留下来。但一靠近,看到白起那副冷淡的神情,只能打消了念头。

 

你们绕着学校的湖边慢慢走,一路上经常看到漫步约会的情侣。或许在别人眼中,他与你也是一样的。想到这,白起深深地吸了口气。

 

“我好高兴。”你停下来,站在他身前,红润的面颊上泛着晶亮的光泽,“哥哥,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?要是知道你会来,我才不参加什么招新。”

 

“休假路过,怕你有安排,打扰了你。”他没有说他是特意过来的,甚至到现在都说不出自己想来做什么。难道就为了看一看你?还是为了同学的那句话,让他莫名地起了警戒,想看是否真有人入侵了他的领地?

 

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再这样下去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控制到什么程度。

 

他心里这样想,身体却任凭你挽着自己的手臂,荷叶边的袖子扫过他的上臂,留下一片微微发痒的触觉,一路通行地来到心脏。

 

这以后过了很久,你都没有见到他。就算你要去他的学校,也被他直接拒绝,只说他没有时间,让你安心在校学习。警校的安排本就非比寻常,你也没有多想,只当他课业繁重,训练又多,确实太累。

 

师兄倒是又问过几次白起的事情,看你说得凿凿,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透露,见你和白起长得不像,举止又亲密,以为你们正在交往。拳击社的副社长学姐,还要他来帮忙找你问白起的联系方式。

 

你当即拒绝,直说白起没有时间恋爱,况且毕业后还要分配驻地,请学姐谅解。师兄被你这模样吓了一跳,笑着说:“你脾气最好,怎么今天这么凶?算了算了,你们家的事……”

 

回去路上,满天星斗,你站在球场外看着里面那些陌生的身影,脑海里浮现白起高中时比赛的画面。于是拿出手机,刚想拨通他的电话,又怕他今日站岗,接听不到。

 

那晚,你又梦到了他。你们并排坐在沙发上,电视里正播放着小时候最爱看的动画片,咿咿呀呀的,床上的风铃也被傍晚微风吹得叮咚清脆。你明明记得他是十岁的模样,一转头,竟看见少年清俊的侧脸。

 

动画片突然变成缠绵悱恻的爱情剧,男女主角拉扯着靠近,最后吻在一起。

 

白起拉住了你的手,冗长夏日中,他的声音也显得燥热。他说,我们也要这样吗?

 

你再一次惊醒,回到现实中的微凉秋夜,拿起枕头旁的手机,一个一个地敲下了给他的消息。

 

——“哥哥,你有喜欢的人吗?”


 

 

大四临近毕业,你忙得焦头烂额,要不是妈妈发朋友圈,你都不知道白起已经考取了特警队。妈妈的文字很简短,配了一张白起的近照,上面的白起正在厨房切着菜,挺直的脊背就算系上妈妈的红粉围裙也显得好看。

 

——“恭喜我们家小起得偿所愿,成为一名光荣的特警同志。”

 

没过一会儿,张阿姨李阿姨王阿姨所有的阿姨都积极地点赞,甚至打听起了他的婚恋状况。妈妈只好颇有些嘚瑟地统一回复:谢谢大家,小起有喜欢的女孩了。

 

运行的电脑忽然卡住,窗口弹出错误的提示,你选择了等待,屏幕上便浮现一片汪洋似的白雾,最后运行失败,计算中止。

 

你想起两年前那个夜晚,你冲动地问出那个问题后,没一会儿,便收到了他的回复。他起初并没有回答你,只是问为什么不睡。

 

你说,我在熬夜追小说,看得心潮澎湃,睡不着。那你呢,哥哥,你怎么不睡?

 

白起解释道,我刚换岗,现在就去睡。

 

哥哥,那你有喜欢的人吗?你依依不饶。

 

没有。他回得很快,透露出一种理所应当的自信。你的心提起来,又沉下去,既然还没有,那在他拥有命中注定的伴侣之前,你仍然可以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。

 

但现在不一样了。他说有。对着妈妈,他宁愿不说,也不会说谎。你拨通了他的电话,响了两声,他就接了起来,语气和寻常没什么分别。你装作玩笑一般的口吻,提醒他看看朋友圈,在他划拉手机的时候调笑道,哥哥,铁树开花,你真有喜欢的人了?

 

白起沉默了几秒,最终轻轻地嗯了一声。你疾步躲进卫生间,落锁的那秒,泪水夺眶而出。电话的那一头,白起正问你,毕业典礼定在哪天。

 

你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廉价的圆灯,就算按下开关,它也不是真正的月亮。白起迟疑着重复刚才的问题,你才憋住了颤抖的鼻音,告诉他典礼在下个月底,让他不用来了,有那个时间,不如请假去给喜欢的女孩送一束花。

 

毕业那天,你和室友刚走出礼堂,便见到白起正捧着一束百合,站在郁郁葱葱的香樟下。他大步走来,将那馥郁的花束递到你面前,眉眼中闪烁着一片灿烂的光斑。大家不约而同地投来羡慕的目光,知情的都夸他爱护妹妹,不知情的却在说,好浪漫的惊喜,这个人一定很爱她。

 

室友们先走一步,你接过他的礼物,垂头闻了闻那片浓郁的香气,随即问他为什么在这。

 

“我不会错过你的毕业典礼。”他伸手摸了摸你的头,被晒过的发丝残留着夏日的灼热温度。你扑进他的怀里,唯独这样才藏匿住失态的神色。

 

你说,哥哥,我骗你的,我特别想让你来。

 

白起轻轻地抱住你,安抚似的拍你的后背,如同从前一样纵容你的任性。你觉得自己好幸福,但幸福的归属并不会一直停滞不前,他会更加温柔地望着他心爱的女孩,也会送她更多的花。想到这,你的胸腔深深发酸,被无法计量的嫉妒充满到几近临界。

 

你们一起吃了饭,又最后一次逛了学校的湖畔。毕业季的情侣难分难舍,随处可见拥抱牵手的身影。你看着他空荡的右手,真想就这样不顾一切地握住,直到十指相扣。正在出神时,两人垂下的指尖轻轻地碰在一起,你还没反应过来,他却先躲开了。

 

这次,你将他送到了火车站。他原也不愿意,怕你回去路上有危险,可架不住你软硬兼施地求,甚至气得跺脚,摇着他的袖子说,哥哥,我就要送你去,我就要。

 

候车大厅里非常热闹,想来正是分别和启程的时节。你们站在检票口前,沉默着看着车次后的提示从等待检票变成正在检票。白起没有动,你也没有,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,身后明明是整个城市的告别声,但你却什么都听不见。

 

最后三分钟的时候,你说,哥哥,快走吧。

 

白起点点头,检票进站,像是天意提示一般,他回过了头,而你的眼泪,也正好掉出了眼眶。他险些就要翻出检票口回到你身边,如果不是因为这已经是能赶上报到的最后一班,他绝不可能让你一个人站在那。

 

列车按时启动,白起疲惫地仰在座位上,压抑了一整天的身体终于得到了些许缓和。手机震动起来,他只瞥了一瞬,便惊讶地睁大了眼。

 

——“哥哥,对不起,我好像喜欢你。”

 

他甚至说不清自己是快乐还是挣扎。明明决心了要离开这片沼泽,却在一秒之间得到沉沦的首肯。他打完字,认命似的点了发送的按键,聊天页却弹出骇人的红色惊叹号,提示他已经失去了与你的联系。

 

白起拨出电话,却没听见你那奇怪的彩铃,取而代之的是机械的提示女声。

 

对不起,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,请稍后再拨。




宿醉后的脑袋像被十八个大汉打过的沙包,你晕乎乎地醒来,揉着发痛的太阳穴,一时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。

 

客厅里空荡荡的,走出几步,便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张全家福。记忆在瞬间回归原处,你匆忙地推开白起的卧室门,看见已经叠整齐的被子,以及衣架上零落的几件衬衫。

 

“我在这。”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,你猛地转头,晕眩感也随之袭来,脚下软得站不住。白起托住了你的腰,惊诧间吐出的气息炽热而清新,带着淡淡的牙膏香味。你出神地望着他,委屈与不甘尽数涌上心头。凭什么只有你被折磨,到最后时,狼狈还被他一览无余。

 

你拉黑了他的电话,删除了一切的联系,他那么忙,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也不是总能出门,更何况这种事,他是不能向爸爸妈妈求助的。

 

但怎么还是被找到了呢。你哭着抓紧了他的前襟,泪水如夏日滂沱大雨,把一切冲刷到几近缺氧。你意识到自己是逃无可逃的,除了面对他竟然找不出第二个方法。连忘记和放下都是奢求。

 

你说,哥哥,对不起,我想过要改变,但是好难好难,我做不到。

 

做不到的,他已经是生命里最不可摧的防御,陪伴你走过迄今为止大半人生的风雨。你低头不敢看他的脸,手里却如攥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开。

 

无法拒绝的力量钳住了你,你绝望地抽泣,随即被他握住了一双细细的手腕。他把它们压在墙上,另一只手陡然捏住了你的下巴。如梦境一样的触感降临,伴随着青年下巴上细密的胡茬,在你的皮肤上揉蹭出一点点薄红。你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,看着那琥珀一样的眼睛里,正倒映出自己惊诧的模样。

 

白起离开你的嘴唇,也收了手上的力气,你的胳膊便软软地垂在身侧,唯独手指弯曲伸直,不断地捏成无措的形状。

 

“我也做不到。”他捧住你的脸,认命似的闭了眼睛,紧紧贴着你冰凉的额头。似乎光说这句话,就耗尽了全部的力量。

 

“哥哥,我在做梦吗?”

 

白起重重地呼气,喟叹着:“不知道是谁在做梦。”

 

窗外已经积压了整片雨云,即便是上午,房间里也昏暗一片。巨大的喜悦在瞬间如海啸盖过头顶,你踮脚抱紧他的脖颈,似乎是怕与他失散在这浪潮之中。

 

下一刻闪电落下,把全家福照得惨白。你不禁发抖,惹得白起也转过身来,回望着画面上那美满的景象。你张了张嘴,没再说什么。白起却走过去,伸手拿下了那有些掉色的相框。

 

他把它反扣在沙发上,然后抬头,神情凝重地望着你。爱意如洪水,冲垮长久以来坚守的理智堤坝。粉饰的太平终于打破,随窗外的雷声隆隆坠入凡尘俗世。

 

雨骤然降下,随着风飘进未关的窗子,又落在你的身上。你跑过去,窗框也才刚刚归位,便被人一把拉过,那不容分说的力量将你卡在手臂间,可你本就无意挣扎,倒还显得有些浪费。

 

他关上门,落锁的声音格外清晰,卧室的窗帘轨因为急促的拉动而发出尖锐的抗议。把你放在床上之前,他说,现在还来得及。

 

“来不及了,哥哥。”你的手指描过他紧蹙的眉,“我想要你,从很久之前。”

 

白起俯身吻住你,和你一起倒在新换的床单上。淡淡的留香混杂着他身上的气息,你的心也沉静下来。长久以来,你总觉得对他的感情是不能宣之于口的,也自然地认为越界的只有自己一个。明明已经爱到无法停止,又怎么会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呢。

 

因为那条如同摆设的界限,早就被他暗中修改了无数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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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遮掩了帘后微微的低喘与隐秘的低语。

 

“哥哥。”你枕着他的胳膊,光裸的小腿与他的交缠在一起,“我们该怎么办?”

 

“有我在,不要担心这些。”白起侧身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盒子,递到你面前。你开心地接过,看见一串泛着银光的银杏手链。

 

他像只餍足的动物,懒懒地抱住你,把手链扣在了你的手腕上。

 

“很好看。它非你不可。”

 

“那你呢,哥哥?”

 

白起抵住你的额头,笑着说:“我也非你不可。”

 

(完)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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